關于莫言的爭論,有一個特別奇怪的現象,莫言的擁躉會不斷提出這樣一個問題:為什么有的人根本沒讀過莫言小說卻反對莫言?
而莫言的批判者也會不斷地提出相同的問題:為什么有的人根本沒讀過莫言小說卻擁護莫言?
答案其實是非常明確的:
因為莫言作品的本質不是文學,而是徹頭徹尾的政治。無論莫言的擁護者還是莫言的批判者,在這一點上都是旗幟鮮明的。對立的雙方分歧的焦點集中在對于30年的看法。挺莫言一方認為30年是歷史至暗時期,他們給出了大量例子,如信陽饑荒,張志新案件等等,等等。批莫言方則認為莫言虛偽抹黑歷史、丑化土八路、辱罵武工隊等等。這都不是文學而是打著文學旗號的政治。
關于這一點《頒獎詞》是很坦率的。它一陣見血地指出了莫言反對人民革命的歷史尤其是反對新中國30年歷史的本質。
任何一個沒有偏見、沒有閱讀障礙的人只要真的讀了莫言小說,就會感到一股濃郁的仇恨的情緒。莫言所仇恨的指向也是相當明確而絲毫不加遮掩的。
因此,在關于莫言的爭論上回避這個“政治”的根本問題而且扯什么文學,純屬“繞眼子”,永遠達不到統一的認識。
那么,“新中國30年”到底是怎樣一個歷史時期呢?
如果我們認真研究一下1949年以前的中國現狀并與1979年做以比較,看看中國到底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就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
新中國30年是中國人民從奴性、迷信、文盲的東亞病夫變為具有強烈的批判精神、奮斗精神、創新精神的鋼鐵巨人,自覺做國家主人的30年。
新中國30年是中國從半殖民、半封建社會轉變為獨立自主、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30年。
一個延續了幾千年戰亂、積貧積弱、遍地黃賭毒匪霸黑、任人宰割、生產力世界墊底的農耕民族,僅僅用了30年,就建成了具有崇高國際威望、國民經濟總量進入世界前十的工業化大國,怎么就成了“歷史最黑暗時期”了呢?
從每年饑荒瘟疫到極大地減少饑荒、瘟疫的頻率和程度,永恒地走上獨立自主的和平發展道路,不準走彎路,甚至不準中間有過程,這可能嗎?
一個孩子要長大成人也要經過摔跤、發熱、生病、挫折,何況一個占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古老民族!
有人鼓吹莫言的《酒國》通過揭露官員的“人肉宴”吃掉了無數嬰兒,抨擊了專制制度的黑暗。請問,新中國到底是要建立一個家族的權貴專制制度還是在號召人民藐視權貴,監督政府,同官僚宗派勢力斗爭而自覺地當家作主人?
今天暫時就講到這里。接下來我們將繼續深入地討論這個問題。
2024年6月27日星期四
【附錄】
忠誠(小說)
一
我的童年有這樣一段記憶。
太陽火辣辣地曬著,地皮被曬得直冒青煙。硝場的工人用一種平頭鐵鏟頂著烈日鏟地皮。我和小三子在硝場邊上的大柳樹上找知了殼,攢多了就拿到藥店賣。知了殼是很貴的。因此我和小三子的兜里總會有幾角錢。我的錢一般都用來買小人書,小三子的錢卻用來買吃的送給他爸爸。
小三子的爸爸就在硝場鏟地皮。鏟下的地皮被送到一排排的瓦缸里,上面有一根細細的管子往瓦缸里注水,缸的底部有一根小竹管往外流水。瓦缸的下面還有一排瓦缸接住這些流出來的水。這就是硝水,經過熬制以后就成了硝,是一種工業原料。
鏟硝土的工人很辛苦。越是太陽曬越是要出來鏟地皮。天陰下雨就沒活干了。小三子的爸爸并不是硝場的工人,他是在硝場管制改造的歷史反革命分子。他與工人的區別是工人每月拿30幾元的工資,而他只有9元錢的生活費。工人們政治學習的時候,他就會被叫去訓話。
小三子的媽媽是小學老師,和我媽媽是同事,也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她和小三子的爸爸離婚了,獨自帶著3個孩子。據說是小三子爸爸堅持要離婚的,說是為了不影響孩子的前途。小三子偷偷給我看過他爸爸解放前當警察局長時的照片,真是英俊威武。白凈俊朗的臉龐,挺拔的身材,穿著制服,佩戴著手槍。可惜這張照片后來被他媽媽偷偷地給燒掉了。
小三子的爸爸在休息的時候,我和小三子常常跑過去。小三子每次都會帶些好吃的。小三子的爸爸就會把我們帶到一處僻靜的蔭涼地。我們一邊吃著,一邊聽他爸爸給我們講“雀波故事”,相當于現在的段子。有很多我至今還記得。比如《都來看》,就是徐文長戲弄瞎子的故事。還有一個謎語,“越撥拉越硬(打一食物)”。我張口就說“鳥!”他大笑,說“是油條。”然后我們一起大笑。
二
有一天我在房里午睡,朦朧中聽見小三子媽媽和我媽媽在堂屋里講悄悄話:
“昨晚那個死鬼又賴在我門口不走了。”
“你讓他進屋了?”
“他死皮懶臉的,你說不讓他進怎么辦?”
她倆笑了一會,我媽媽說:“要不我給你再介紹一個?你一個人帶3個葫蘆頭也太難了。”
“那死鬼能同意?”
“要不我抽空去跟他說說看。”
我媽媽并不是隨口說的,心里早有了人選。我爸爸有個老戰友是縣公安局長,工農干部(那時把沒文化的干部叫工農干部),妻子犧牲后一直單身,人特別好。我媽媽和小三子的爸爸談了她的想法之后,小三子爸爸沒加思索就一口贊成了:“那就太感謝你了。這樣3個兒子將來參軍入黨就不受影響了。”
那時候我爸爸工作特別忙,只有星期六才能回來一家人吃頓團圓飯。當時叫“過星期六”。我媽媽在飯桌上把這事和爸爸說了。爸爸半晌沒說話,只顧埋頭抿酒吃菜。我隨口說了一句:“他怎么還能想著孩子參軍入黨?”
爸爸瞪了我一眼:“他怎么就不能想?他自己就有可能是地下黨員。至今還在蒙冤受屈!”
我這才知道,小三子爸爸一直在申述他是地下黨員,和縣委書記周鋒單線聯系。后來周鋒犧牲了,他就和組織失去了聯系,沒人能夠證明他的身份了。
“你解放前不就是地下黨負責人嗎?你不能為他證明嗎?”我媽媽說。
“我是地委的。他是縣委的。不是一個系統??晌沂窍嘈潘摹K_實解救過被捕的同志。我就是他故意把我放走的,那時我根本不認識他。”
“如果他真是地下黨員的話,難道就讓他這樣蒙冤受屈一輩子?”我媽媽問。
爸爸又低頭不語了,只顧喝悶酒。
三
1958年,我們縣要修“紅領巾水電站”。全縣的少先隊員都踴躍砸石子支援水電站建設。老師對我們說,水電站建成以后我們家家戶戶就會有電燈了。當時我們的積極性別提多高了。一有空就去砸石子,誰也不肯落后。
我和小三子結成一組。有一天,我和小三子正在砸石子,小三子的爸爸也拿個錘子來了。小三子很吃驚:“爸,你怎么來了?”
“我也來出點力吧。水電站要是建成了,學校就亮堂了。你們就不用帶小油燈去上晚自習了。”
“那你砸石子算誰的呢?”我傻乎乎地問。
“算你們的。就算你們的吧。”小三子爸爸笑著說。
小三子爸爸砸石子真快,一個頂我們倆。最后交石子時,我和小三子這一組得了全校第一。我倆還得了一張縣團委發的“小勞動模范”的獎狀。小三子爸爸看到獎狀后樂得咯咯直笑,比我們還高興。
為了小三子爸爸的事,我爸爸找了很多人,都因為缺乏可靠的證據沒能確認他的黨籍,但還是解除了對他的管制,按照一般國民黨軍政投誠人員給予了安置,大約每月能夠拿到將近30塊錢的工資。他的工作更加積極了,在單位里人緣很好。小三子媽媽嫁人之后他就再沒聯系過,卻成了我爸爸的好朋友。逢年過節會常常來我家吃飯。直到80年代以后,他得了肺氣腫,才很少與我家來往了。
1997年的一天,我爸爸偶然從一位戰友的口中得知原縣委書記周鋒的遺孀朱秀英在湖南長沙干休所。便抱著一線希望專程去了長沙找到朱秀英,希望她能夠證明小三子爸爸地下黨員的身份。真是蒼天不負有心人。朱秀英清楚地記得小三子爸爸在他們家開過一次營救被捕同志的會議。她還寫過一篇回憶錄,其中有一段明確地寫到“我們的一位地下黨員是縣警察局局長??h委指示他要千方百計營救出這批被捕的同志。”
我爸爸喜出望外地拿著朱秀英的證明和她的那篇回憶錄去了省委、縣委組織部。當組織部的同志找到小三子爸爸向他宣布恢復他黨籍的決定時,他正在住院,戴著氧氣罩。聽完了決定,小三子爸爸雙眼涌出了淚水,顫微微地從枕頭下拿出了一個信封交到組織部同志的手里。組織部的同志打開信封一看,里面有一張存折和一封信:
黨組織:
這是我畢生的積蓄三萬元錢,當我恢復黨籍時全部交黨費。存折的密碼是1947223,這就是我入黨宣誓的日期。
中共地下黨員 劉志強(手?。?/strong>